[網路評論] 20110516 Tom音樂我們都是病人林宥嘉《美妙生活》對症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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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社會病了，大家都是都市的病人。《美妙生活》？誰的美妙生活？那是反諷，亦是嘲弄，甚或是苦澀而相互取暖的一個玩笑。林宥嘉的《美妙生活》是近年來樂壇一張罕見的現實主義“掏心”力作，它像一份精細的CT立體掃描圖，拋描儀掃過病人的心靈，掃向病態的生活，對焦這都市，對準那人潮……

專輯理念：關照社會、切片時代

專輯開篇《美妙生活》這支歌曲是“統領之作”，林夕的詞寥寥幾筆即將“追光”集束於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患有的“都市文明綜合症”上。歌詞看似不經意，卻將平日那些低回落寞間你感受到的情緒，那些熱鬧孤寂中你體會到的滋味，一下子“勾引”而出……在城市的每個大樓每個格子間裡，你是不是朋友很多，真心的很少？你是不是資訊很多，思考得很少；你是不是寫微博很多，交流的很少？你是不是遊樂的很多，真愛的很少？……我們怎麼了？“活到每天都值得直播”。這個世界怎麼了？“比快活更快的生活”。龐然大物與渺小如蟻，大家的心靈疲憊了，生病了。

接著，專輯像“CT招描儀”一樣，將濃縮成一個軀體的我們，徐徐納進機器逐格“掃描”，光閃光滅，音起樂落，將我們身上那些都市病、心理病、文明病逐一解析成嘴間耳際的音符。聽，聽！你幾乎可以在每首歌裡聽得到“病情”：失眠症、躁鬱症，孤獨自閉、溝通障礙，戀物癖、購物狂，偏執自我、愛無力愛無能……陳小霞說，林宥嘉在唱歌時身體裡住著一個“老人”，其實，這張專輯裡住的人不是老人，是個病人，是無數個有病的我們。直到最後的《晚安》和《Fly my way》前，我們才被請出“掃描器”，騰空位置，然後在暈乎乎的狀態下，安穩落地。所以，最後這兩首歌曲很特殊，你可以理解為，那是醫生在CT掃描診斷後，給出的“藥方”，一付是有著鎮靜劑作用的“睡眠”，一付是有著麻醉劑作用的“做自己”。前者可以緩解身體疲勞，後者可以治療心靈傷痛。

毋庸質疑，這是一張帶著強烈“病毒”感染力的音樂專輯，因為你聽到的不是他林宥嘉，也不是那背後的創作者，而是你自己，那每天被各種人與事擊打的瑣碎支離、一地雞毛，但又被拼貼完整的你自己。林宥嘉的《美妙生活》是這個時代新一撥年輕歌者中，專輯概念最有社會關照力、最有時代切片想法的一個，專輯內涵也是當下新一代歌者中最“犀利”、最“成熟”的。

林氏唱腔：似乎不在乎、似乎有所謂

林宥嘉的聲線特質與長處，從《神秘嘉賓》到《感官世界》，再到這張《美妙生活》，終於被幕後群體和他自己穩穩地抓住。《美妙生活》展現了林宥嘉越來越自如的聲音掌控力，他常有的聲音狀態是黏膩、迷離、遊絲，但也可以搖滾、呐喊，不過，在後者的聲音處理上，他永遠不會劃向歇斯底里，都是有節制的。就像大樓的格子間裡，再自由也有一個規則。

《美妙生活》雖然諸多幕後請的都是曾經人們猜測林宥嘉要在歌壇看齊的著名歌手的合作者，但是，仍舊比較成功地讓林宥嘉擺脫了前行者的影子，成就了所謂的“林氏唱腔”。與上一代像陳奕迅這類標誌歌手相比，林宥嘉缺乏經驗與經歷的淘洗後，獲得的泰然自若和深情大氣的聲場，他不是那種咬字與情感“入肉三分”型的，他表達的“痛感”、“心疼”、“認真”都是藏在聽似不經意，甚至有點“迷幻”的聲音“拐彎”處。但是，正是這個富有漠然、倦怠表情的唱腔與聲音的“特點”，暗合了目前整個社會的青年一代的個性狀態，讓林宥嘉“代言”了當下更洶湧的年輕一族的“都市病患者”，他們像他的聲音那樣，似乎不在乎，似乎有所謂；似乎迷醉，似乎疲憊；什麼都在想，什麼都沒想……

不要小看這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聲音“特徵”，在開始時林宥嘉可能並不是那麼吸引你，如果這個時候你按了STOP鍵，OK，你不會喜歡林宥嘉。但是，如果再聽下去，聽《美妙生活》多幾首，你就會發現他的“厲害”——他的歌會慢慢帶著你不安、墜落，像它念了緊箍咒，將某些情緒一點一點扇起來，漫上來，然後它們像蛛絲一樣抓住你、粘著你、籠罩你，翻來覆去跟著你，你想擺脫它、甩掉它，又沒有力氣。是的，你陷進去了，這就是林宥嘉，溫水煮青蛙似的“征服”。

曲樂獨特：完美融合、錯位混搭

如果說，《美妙生活》在專輯的理念上建立了寬泛的社會視角的話，那麼，在音樂曲風上，《美妙生活》大膽的藝術嘗試，尤其它做出的音樂上的風格融合，也是讓人刮目相看的。《美妙生活》專輯歌曲裡好聽、動聽的歌曲比率特別高，幾乎首首都是精良、耐聽之作。其中，有林宥嘉比較擅長的帶有拉丁森巴節奏的輕快歌曲《美妙生活》、《紀念品》，也有展現爆發力的搖滾歌曲《自然醒》、《不換》，還有《早開的晚霞》、《想自由》、《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這樣的入情入味的慢板歌曲……在配器及編曲方面，其營造的聽覺豐富與層次感都是可圈可點的。專輯整體風格並沒有劃向林宥嘉演唱會上所呈現的十分個人化的選歌口味，而是在引領潮流的小眾與注重流傳度的大眾之間，取得了一個偏向于藝術的平衡。

值得玩味的是陳小霞多年前為自己寫的《晚安》，雖然從大類上，它也可以劃歸為“慢板情歌”，可是，與傳統意義上的臺式情歌很不一樣，甚至《晚安》都算不上是典型的“流行歌曲”。這首歌曲“旋律沒有一般所謂的主歌副歌的分別，沒有間奏，一段旋律一以貫之地連唱了三遍。第二遍第三遍，歌在沒有醞釀鋪排的情況下直接升半個KEY轉調再唱”。想一想，這是什麼歌？嗯，它的風格氣質是不是與早年間，中國大陸一些雋永舒展、膾炙人口的藝術歌曲相接壤？這樣的歌曲，如果當年陳小霞順利地收錄在自己的《哈雷媽媽》專輯裡，可能不會引起今天這樣的“驚豔”效果。以陳小霞的年齡與嗓音，她會把這支歌唱出屬於自己的土地般的溫暖與過盡千帆的味道，她獨特的氣場會壓過這首歌曲的風格。但是，一個20多歲的都市年輕人林宥嘉卻成了這首歌的主人。它和他，憑想像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的，然而，“混搭”出來的效果很“奇異”。事實上，林宥嘉唱出的感覺並不像唱片公司希望的那樣，是所謂的“撫慰人心”，它的聽覺效果就仿佛我們九點半加班結束從辦公大樓出來回家的路上，一股穿行在高樓大廈間的晚風，裹挾著年輕的悲歡，攜帶著混雜的憂喜，拂過我們的面頰。那一瞬間“鬆綁”的滋味，每個人的體會都不一樣。

病症：資訊污染綜合症，慢性疲勞綜合症。

每天用微博直播自己的生活，忙碌得“比快活更快的生活”。——這是奇妙生活，還是美妙生活？《美妙生活》略顯慵懶的節奏與“林式唱腔”，凸顯了恰如其分的生活倦怠、疲憊感。這支歌曲是整張專輯的“基調”之作，林夕寫的詞，他用反諷、嘲弄的手法，“診斷”出我們的社會病了，我們也生病了——所有的物質與資訊，膨脹到無處不在，但我們卻被這些東西“綁票”，遺失了自我，遺失了生活。

《自然醒》
病症：失眠症
聽起來，是電鑽、是裝修，是按錯門鈴、打錯電話，讓我們不能安然地睡得像個小孩，不能一覺睡到自然醒過來。可是，你知道的，黃偉文的詞真正要說的是，都市里那些得了失眠症的患者，之所以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是因為我們缺乏安全感，是因為我們恐懼，是因為我們缺愛，“不管這個胡鬧時代有多壞，世界變得再快，是非成敗，一旦抱你入壞，置身事外”。林宥嘉在這首輕式搖滾的歌裡，展現了他收放自如的聲音掌控力，那爆發式的唱法，甚至有一點點“破音”的“保護罩就張開”這一句，呐喊出了我們的不安，我們的無助。

《想自由》
病症：躁鬱症
現代都市，其實不是每個人都會想往自由，自由的代價太高昂。但《想自由》這支歌卻幾乎是我們每個人的心聲。想一想，在辦公大樓電梯門打開的一瞬，在綠燈閃爍斑馬線人潮湧動的一瞬，在夜晚霓虹熄滅飛馳街頭的一瞬，你是什麼心情？“每個人都缺乏什麼，我們才會瞬間不快樂，單純很難，包袱很多，已經很勇敢，還是難過”，“一路嗅著追著美夢，爬上屋頂意外跌得好重，不覺得痛，是覺得空……”《想自由》是不是簡單幾句就翻攪起你內心的滾滾浪流？！嗯，所以，原諒我們“情緒很煩，說話很沖”，每個人的心裡都潛伏著“躁鬱症”，潛藏著渴求的念頭。這首作品在管弦樂團伴奏的層疊推進下，逐漸將情緒鋪陳完整，並適度放出……

《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
病症：孤獨症，愛無能
懨懨的，有氣無力的，林宥嘉天賦的聲線特色與《我總是一個人在練習一個人》的旋律有著一種近乎完美的結合。是的，這也是一首近乎完美地寫照出都市無數“孤獨症”、“愛無能”男女的歌曲。“一個人去上班，又一個人去吃飯，再和更多的一個人糾纏……一個人出去逛，又一個人躺在床，這晚有多少的一個人沒伴，不夠分另一半，愛已經用完……”陳小霞的曲，李焯雄的詞，林宥嘉的演唱，聽不去淡若白水、無欲無求的舒服，不過，它的情感不是冰冷的，是有溫度的，甚至連那吉他、口哨，都意外地給出了一種安神的作用。

《紀念品》
病症：戀物癖，強迫症
多麼富有節奏和力量的旋律與音符，《紀念品》很適合我們在人流如梭的商場裡戴著耳機聽，又放肆又帶勁又自我。林宥嘉在這首強節奏的歌裡澎湃出了他內心的力量。他呐喊的是什麼，是什麼？床單、夾克、口罩、盆栽、手套、杯具，滿滿的都是物質。這支歌勾畫出了我們中那些戀物癖、購物狂的模樣，家中物什“堆積如山坡”，卻捨不得扔掉。借助有型的物質來填滿空間的我們，心靈上有多空虛、多乏味，多虛弱……

《不換》
病症：偏執、自我
相較於前面歌曲用不同聲音語彙“描繪”病症，搖擺情緒，搖滾味的《不換》有點不一樣，因為它好象給出了前面沒有的堅決態度——不換，我的痛快，什麼都不換。但是，這卻在另一方面顯示出我們的“病態”——我們內心的偏執、自我，是有多頑固。《不換》放在第六首歌曲出現，那份撕吼，那份痛快，那份酣暢，很讓人傷感，因為它就仿佛一片陰霾中閃動了一下微小的火光，然後被風“折斷”。

《擁有》
病症：愛無力
很多人以為，“愛無力”只是一種“文藝”說法，事實上，在心理醫學上，“愛無力”這種病症屬於抑鬱性神經症之一種。“它是一種對於戀愛行為表現出相當萎靡，缺乏起碼主動的病態心理。”而患上這種“病”的多是社會中的白領階層，原因是工作壓力超大、長期惡劣情緒、不適應環境等等。聽一聽，《擁有》是不是有些像專為我們人群中這類人創作的歌曲？整首作品曲風傷感，情緒沉溺，情感半死不活……歌曲中的那個“我”像一個受傷的小動物，一邊舔舐傷口，一邊微弱地抱怨……

《早開的晚霞》
病症：缺乏勇氣
《早開的晚霞》詞曲都寫得非常精妙，絲綢般涼滑地熨貼著人心。林宥嘉的聲音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戲劇張力，那份曠野中的無助，那種蒼穹下的柔弱，一下子便喚起了人們心中對於逝者的嬰兒般的純真思念。這是一首淒美中藏著暖意的藝術歌曲。或許，它用這種方式提醒我們，生命枯榮，人生起落，我們都要具備“勇氣”接納，而這需要學習……

《想念》
病症：懷舊
在躁動不安，喪失了真實的現世社會，有時，懷舊也是一種病。《想念》是一首動聽的懷舊式情歌。32歲後失戀了數次的我們，常會在轉角時回想起過去，但是，高級的人不會“戀舊”到歌裡那種糾結。他們會吟唱那些斑駁的情感，感恩那些經歷。人與人之間的牽手、交手、揮手，那應該就是我們人生的所有收穫了。

《晚安》
藥方：睡眠、鎮靜劑
如果林宥嘉會武功，那麼他最擅長什麼？是淩波微步。一首你完全可以想像成別的風格的《晚安》，卻被林宥嘉用看似輕巧的淩波微步輕功，唱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好吧，這是一首很難用語言描述，必須要去聆聽的歌曲。在這混搭著各種化學成份的歌曲中，我們為那些“病症”鬆綁，忘掉所有痛苦悲傷……請記住，有夢才寬敞，有愛才溫暖……

《Fly my way》
藥方：找自己、做自己
《美妙生活》到這最後一首，需要敬告聽眾的可能只有一句：這是一張不可錯過的精良專輯。它在這個娛樂狂歡的時間誕生，並且主唱是一個20多歲的“小孩”，似乎多少顯得有點“錯位”，但是，誰又能說它不是恰好因此而成功的？虛假橫行的病態社會，是什麼綁架了我們心靈，讓它受了傷，生了病？我們醫治自己，惟有檢測病情、診斷問題，尋找到自己，然後，張開翅膀，“Fly My Way”……你，準備好了嗎？

(責編：劉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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